展览分为五个单元:
I 序曲:我会死的
II 美杜莎的诅咒
III 困兽
IV 精炼的愚蠢
V 尾声:未来牧歌
这是此次展览的基本结构和线索,其实这几个语词已足以传达展览的主题“恶是”真正的意涵,以及在这一特殊的时期,策划这样一个展览的用意和动机。
“人性本恶”的假定自古就有,中外思想家们还就此推衍出了一套又一套精致的道德哲学和社会治理术。可是,到底什么是恶,善与恶的边界到底何在,以及二者之间有没有一个不稳定的灰色地带和反转的可能性条件等,似乎并无一个亘古不变的说法和逻辑。
孟子曰:“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荀子则认为“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柏拉图说,善就是正义。恶就是非正义。亚里士多德则认为,善恶取决于激情是否适度,以及是否被赞扬。霍布斯对此予以了尖锐的批评,他断言:“使一个行为成为善的,不是激情的程度,而是行为的动机。使一个行为成为恶的,也不是激情的程度,而是因为对那些服从法律的人来说它不合乎法律的要求,或者它不适合在所有的人中实行公平或博爱。”因此他认为“合于目的的自我保存手段就是善”,反之,“不合目的的就是恶”。莱布尼茨的论述则更为复杂,他将“恶”分为三类:“物理之恶”“道德之恶”和“形而上之恶”。所谓的“物理之恶”指受苦受难,“道德之恶”即是犯罪,而“形而上之”恶则是一种本质上的缺陷。在《神义论》最后的分析中,莱布尼茨以“形而上之恶”解释了所有的“物理之恶”和“道德之恶”。据此,一切痛苦、错误和罪似乎皆源于最初创世的不完美……
然而,以上这些经典的论述却无法解释今天的现实。当灾难来临之时,我们其实无法区分“物理之恶”“道德之恶”和“形而上之恶”。很多时候,“物理之恶”可能来自“道德之恶”,“道德之恶”也可能源自“形而上之恶”,还有可能转化成“物理之恶”。“合目的的自我保存手段”不见得全是善,也许是恶。并非所有的善都诉诸正义,有些恶也有可能是正义的……在这个意义上,与其说恶是对每个人心智的考验,不如说已然成了一个“概念练习”。
没有哪一次灾难像这次疫情,让我们感到如此压抑、恐惧、愤怒和被剥夺的沮丧。在很大程度上,这固然是拜社交网络所赐,但也正因如此,它逼使隐藏在生活角落中的一切“恶”浮出水面。艺术不是道德的化身,更不是正义之剑,违背常规的艺术很多时候反而与邪恶有关,甚至就是一种邪恶,然而,在这一时刻,邪恶不见得是真的邪恶,它兴许所代表的恰恰是善和正义;反之,那些打着正义旗号的艺术,或许才是真正的恶……就像霍布斯所说的:
善与恶是表示我们的欲望与厌恶的名词,在人的不同的性情、习惯和学说中,欲望与厌恶是互不相同的。不同的人不但对味觉、嗅觉、听觉、触觉和视觉所感觉到的愉快或不愉快的判断不同,而且对共同生活的行为是否合乎或不合乎理性的判断也彼此迥异。甚至对一个人在不同的时候赞扬它而称之为善,在另一个时候贬损它而称之为恶。
此次展览无意弘扬正义,也无意发泄不满,无意反思人性,也无意劝人良善,真正关心的是在这一特殊时刻所表现出来的集体的混乱和在某些人身上的分裂感等诸如此类的现象,并借以想传递一个事实:恶何以是(being),恶以何是,以及恶,何以为恶?!